第518章 飞灵刑台

睁开眼,一股无以言明的痛楚从身体的每一个地方传来,撕心裂肺,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。

闭上眼,痛楚消失,换来的是如沐春风、温玉满怀般的惬意,可四面八方,依然是无光无影、无声无息。

不受控制,被迫连续地睁眼闭眼,默数一万零四百四十下之后,云影确定,自己确实是到了无间地狱。

“应该多加几十下的,可到底……几十是多少呢?”

“死都死了,不应该再纠结这些无聊的问题了吧!”

“活着不容易,死了……现在看来,好像也不轻松。不过,也许也只有我这样的人是这样吧。

坏事做尽,心眼使足。那些好人死后,应该用不着睁眼。”

“轰!”

“咚咚!”

“哐当~”

世界又开始震动、晃**起来,这一次似乎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持久,云影却一点也不担心。

甚至,他还有那么一丝期待,期待自己,会不会陷落到一个,比无间地狱,更让他感觉到痛苦的地方。

终于,在最后的剧烈晃动之后,他感觉整个世界颠倒了过来,天变为地,地成了天。

短暂惊讶后,更令他震惊的是,自己的眼睛好像恢复了正常,不用被迫再睁眼闭眼了。

那种一会天堂、一会地狱般的非人体验,也骤然消失。然而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似乎要将整个身体、灵魂碾碎成齑粉的虚无感。

很快,他便怀念起之前的“美好”来。

周围依旧是一片漆黑,虚无感愈来愈强,看到、和感觉到的世界开始没了区别。

渐渐地,云影已经感觉不出来,自己的眼睛到底是睁开的,还是闭合的。

“乌鸦嘴啊,这一次,我真的错了,错的很离谱!”趁着还剩有一些意识,云影头一次生出了这样的想法。

“我真的错了,我对不起很多人!”

“请老天爷大发慈悲,让我死得更彻底吧!!”

就在他闪过这个念头时,轰隆一声巨响,紧接着“唰”地一下,大地像一块木板一样,被什么东西抽开,血红色的光芒洒满了整个世界。

虚无感顿消,云影怔了好一会,努力地眨了眨眼,光芒渐渐消失,由血红变成了金黄,最后变成了熟悉的阳光。

首先映入眼中的,是下方高台上的几个陌生面孔。随后,是高台周围身着彩衣礼服的无数百姓。

同一时间,仿佛也看到了他睁眼一样,原本还安静本分的群众,忽然爆发出震天般的激愤声音。

短暂嘈杂过后,声音最后汇聚成了一种:

“杀了他!”

“杀了他!!

“杀了他!!!”

云影忽然想笑,可却不能动弹分毫,唯一能动的,依然是他那双饱经折磨的双眼。

很快,云影便适应下来,或许是因为经受过漫无天日的折磨洗礼,他的眼神比以前犀利了许多。

俯瞰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天街凌霄台,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之后,他的眼中,渐渐闪现出异样的光彩。

司马沉沉拖着沉重的步子,跟着叶轻雪上到凌霄台,后面跟着吕坚、天刑殿司、凌天天、吕纯中、吕秀菊、吕勉、吕端,以及十数位天街散修、百姓。

望着头顶悬在半空的黑色棺材,以及贴躺在其中、感觉面熟的可怜男子,不久前清屏的那些话又开始在耳畔响起,司马沉沉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。

看了眼周围,唯一高于此处的凌霄阁,凌天天忽皱眉问:

“你们之前,不是说要修一座飞灵台吗,为何现在选在了这里?”

“凌霄之上,方为飞灵!”

吕坚淡淡一笑,随即右手一挥,凌霄台边缘骤然出现一圈黑色光点。一股霸道至极的蛮荒之气,迅速将台上所有人紧紧包裹。

除吕坚外,其他人都感觉像进到了风暴眼中一样,仿佛只要多动一步,马上就会粉身碎骨、身死魂灭。

“大家不要怕,这是我吕家各代老祖存留下来的浩然正气,只要心怀坦**、光明正大,不会有一点问题。”

说完这话,吕坚大有深意地看了司马沉沉一眼,见他面无表情地呆在原地,停顿一下,清了清喉咙,带着三分火气大喝一声:

“长!”

倏忽间,黑色光点忽如竹笋一般迅速伸长、变粗。很快,黑色的表皮渐渐变得明亮,如冰玉一般直冲云霄。最后一齐在云影四周停下,形成了一根根远远望去无形无色的透明玉柱。

即便是台上众人,若不加以仔细查看,也会以为凌霄台四周空无一物。

方才的威压减轻不少,众人长出一口气,唯独司马沉沉依旧如雕塑一样,继续呆在原地一动不动,毫无反应。

“司马公子,今日似乎没什么精神呀?若真感觉哪里不舒服,现在下去也可以的。”

吕坚走近一些,不咸不淡地说了一通,最后又看了看他旁边的叶轻雪:

“山主……您看什么时候开始?”

叶轻雪不理他,反而对司马沉沉说:

“司马公子,今日请你过来观礼,这里你修为最高,按规矩,现在由你来发号施令。”

“哦?”

司马沉沉眼中忽然有了光彩,“叶姑娘,如果我想放了他,也可以吗?”

叶轻雪愣了一下,最后苦笑一声,“我只是外人,也是被请来观礼的。吕大神官,您觉得呢?”

吕坚冷哼一声,走到边缘,朝着每一根玉柱跪拜行礼,在司马沉沉默数完四十九下之后,吕坚回到中央,朝上大喝一声:

“开!!”

司马沉沉早已反应过来,内心纠结多次,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玉柱最顶端,长出了一朵朵颜色各异、闪烁着诡异光芒的妖艳之花,像一圈诡异的花环,一样将云影圈在其中。

“鬼……有鬼!”

不知谁提了一句,再看向花环中间的云影时,凌霄台附近围观的群众越来越觉得诡异、邪恶、可怕。刚才还喊打喊杀、义愤填膺的群众,忽然噤若寒蝉。

也就在这个时候,司马沉沉复杂又迷茫的眼神,和云影依旧简单又清醒的目光交织在了一起。两人似乎看清了一切,却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到。

“朗朗昆仑天,清静玉京地。今启飞灵台,诛除妖魔尽!”

随着天刑殿司正气凛然的呼唱声,台上台下,除司马沉沉、凌天天外,所有人皆齐声高唱:

“朗朗昆仑天,清静玉京地。今启飞灵台,诛除妖魔尽!”

云影的双眼,终于有了变化。

因忍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刺痛而选择闭眼一阵,再次睁开时,他的双眸已然消失,变成了通体一色的黑窟窿。

远远望去,直让人毛骨悚然。方才喧闹的声音,也因此又渐渐消失。

短暂安静后,天刑殿司托着一只白玉盘,走到叶轻雪身前,面无表情地说:

“请山主发令!”

望着白玉盘中形如棺木一样的黑木盒,以及躺在盒内瑟瑟发抖的透明小人,叶轻雪沉默不语,只是看着一旁的司马沉沉。

“司马公子修为通天,此飞灵诛魔之日,何不发号令以修天德?”吕坚忽然出声相催。

司马沉沉瞥了他一眼,旋即朝着云影朗声喊道:

“云影兄弟,你想活下去吗?”

“司马公子你……”

叶轻雪刚想阻止他,却发现自己被定在原地,一时又羞又恼。

“你……你要做什么?这里是玉京山,还记得之前承诺吗?”

“通天塔发生的事,我已经知道了。”

司马沉沉走到天刑殿司身旁,将白玉盘中的黑木盒拿出来,对着里面吹一口气,里面的透明小人瞬间便停止颤抖。像半空中的云影一样,静静地躺在里面,透明的双眸透露出简单又清醒的神色。

而这时,叶轻雪才骇然发现,台上所有人,除凌天天、和她之外,其他人都像时间停止了一般,定在原地一动不动、也不能说话,甚至连气息都完全消失了。

“沉哥,你这样做……不太妥。”凌天天惊诧之余,忍不住出声提醒,

“怎么不妥?等下一阵黑风掠过,再等云影兄弟出了玉京山,头顶的棺木会瞬间变成齑粉,那些美丽的花瓣将洒满整个天街,围观群众同样会拍手称庆,大呼天下太平!”

司马沉沉看着透明小人,淡淡说道,“这事吕家比我们熟,绝对万无一失,对吧叶姑娘?”

叶轻雪身子微颤,半天说不出一句话。

司马沉沉凑近些,对着黑木盒再次轻声问道:

“云影兄弟,你今天的经历,跟我之前的那次很像。我准备救你出去,只要你答应,以后不再回来这里,如何?”

“子虚,你是天神,而我,只是个凡人,我们不一样。刚才,已经想清楚了,我……不想活啦,就让我消失吧,谢谢你!”

说完,透明小人主动将黑木盒的盖子扒拉下来。一阵尖啸,白玉柱顶的各色花朵,骤然变成一根根颜色各异的细长花针。

“已经开始了,让他们醒过来吧,不然,会浪费这位年轻人的真情好意。”叶轻雪长叹一声。

凌天天也好言相劝,“咻”地几声,几根花针扎进云影那如黑洞一样的双眸。

凄厉的惨叫传来,马上便被周围、如潮水般的叫好声给淹没了。

司马沉沉咬了咬唇,独自走下凌霄台,手一挥,从狂躁的人群中间艰难地穿行出去。

在空****的街巷中漫无目的走了一会,忽看到一位银须白发的佝偻老者,一边抛洒着纸钱,一边拖着沉重的步子往东去,便过去向他要了一大把纸钱,默默地跟在身后,学着他抛洒纸钱。

一直到了山谷边,老者终于停下脚步。

看着下面蜿蜒盘旋的小巷中,到处飞舞着纸钱、不少屋前燃着香烛灯笼,还有不少老人小孩披麻戴孝,一边烧东西,一边低声抽泣,司马沉沉便问道:

“他们和您……是在祭奠同一个人?”

“这里的人,都受过他的恩惠,得到过他的帮助和指点。真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啊,从来话不多,做事真诚平稳。

老夫罪恶一生,呵呵,没想到啊,这报应……最后都落在了他的头上。”

说着说着,老者两行浊泪便流了下来,“好人无好报,恶人一生安。老天爷真是瞎了眼啊!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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