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啊哈哈哈，恭喜冯仙人又……”

陆谦癫狂地笑了几声，话没说完，被飞来的玄金锤身捅进了喉咙，连带着殿门，一起倒飞进大庆殿内。

一时没了支撑，冯宽重新跪倒在地，左手颤巍巍地环住胡小婵瘫软的身子。

“冯子虚，你这个畜生！！”

“快放开胡姑娘！！”

“都给我滚！！！”

身后一众人正要冲过来，被冯宽的一声嘶吼给生生震了回去。

“不要……不要怪冯大哥……不是他干的……不要怪他，不要怪他啊……”胡小婵脸色苍白至极，声音微弱，泪眼朦胧。

沈红绫悲声道：“冯子虚，你要是还有一丝人性，赶紧放开胡姑娘，她或许还有救！”

听到这，冯宽身一震，想退到一边去，胡小婵却紧紧抓住他的胳膊，气若游丝地说：

“沈姑娘……我已经没时间了。冯大哥……最后……最后再抱我一下……可以吗？”

冯宽拼命地点点头，紧紧环住她的双肩，将烧火棍缓缓抽出后，用自己的右手紧紧地捂住伤口。

可无论怎样用力，还是不断地有鲜血从指缝中溢出。

“冯大哥……没事……没事的……”

胡小婵将自己的手贴上他的手背，却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温度了，最后泪中带笑道：

“要是时间……一直能停在……龙门镇的那个晚上……就……就好……”

说到一半，沈红绫、陈志、李清灵、绿荷这时也靠了过来，胡小婵将剩下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，用尽最后的力气说：

“几位姐姐……陈公子，冯大哥……还是以前的那个冯大哥……你们都……误会……误会……”

“胡姑娘！”

“婵儿！！！”

胡不医从人群当中扒开一条路来，陈志一脚踢开冯宽。

不一会，悲泣声在大庆殿外弥漫开来。冯宽蜷缩在一旁的角落，两行血泪从脸颊滑下。

等胡不医抱着胡小婵，和绿荷等人刚离开。

陆谦两手紧紧按住喉咙，摇摇晃晃地从殿内向外走来，一边走，一边发出一种渗人的嘶哑声音。

“陆大人还活着，快，快去传太医！”

一名军士指了指殿门口，见陆谦正要迈步出来，赵芳连连叹道：

“神主保佑，没让魔头得逞！”

几位军士正要过去扶住他，冯宽忽提着烧火棍一跃扑在陆谦身上，金光瞬间溢满整个大殿。

“拦住他！”

“冯宽住手！！”

众人话音未落，冯宽手起刀落，先切断了陆谦的两条胳膊，紧接着是他的双脚、双腿、下身。

每切一块，冯宽便将残肢碎肉抛出殿外，然后立马冰封住断面伤口。

外面众人一阵惊慌，等少数几个人从旁边摸进大殿中时，发现陆谦只剩了头颅和小半个身子，人早已死了过去，地上到处是结成块的“血冰”，场面血腥至极。

“冯子虚，他已经死了，你还要怎样？”

眼见着冯宽还拿着烧火棍，朝着陆谦的胸口、头颅不停地扎下去，陈志忍不住吼了一声。

冯宽抬起头，两眼赤红地看了陈志一眼，继续拿着烧火棍往下戳。

暗沉沉的恐怖声音，在殿内不住地回**着，李清灵一时忍受不住，赶紧跑了出去，在角落狂呕不止。

过了好一会，在看到陆谦的尸体已经被捣得稀碎不堪、面目全非之后，冯宽将烧火棍丢在一旁，瘫坐在地，两眼空洞地看着一地的滥血碎肉。

就在这时，破空声呼啸而至，一支“神火箭”眼看着就要扎进冯宽后脑勺。

站在冯宽身前沈红绫刚好看到，脸色剧变，刚想喊出声，被一旁的陈志一把带飞出了大殿。

短暂的沉寂之后，“轰隆”一声炸响，如山一般伟岸的大庆殿轰然倒塌开来。

“快躲开！！”

一声声提醒混杂在剧烈的震动中，如海浪一般，将周围的人地不断地向四周推去，过了近一炷香后，一切才渐渐平息下来。

“多亏了陈大人的眼神提醒，冯子虚即便有九条命，这下，也该下到地狱了！”赵芳站在外围的废墟上，朝一旁的陈志淡淡一笑。

李清灵两眼噙着泪花，跪身在另一边，

一旁的沈红绫怔怔地望着废墟中心的方向，脑海一片空白。

周围的人渐渐开始散去，到后来，便只剩了以前认识冯宽的一些人。

杜妈妈身旁的一位秦楼姑娘，忽后怕道：

“妈妈……他头上的发簪是我的……以后……不会化为厉鬼来找我吧？”

“放心吧，他又不是冤死的。”杜妈妈轻叹一声。

岳富贵面无表情地问一旁的李小软：

“刚才，明明是陆大人杀了胡姑娘，为什么要对他下如此狠手？”

“手握那根邪恶铁棍的，是他，不是陆大人。”

李小软神色复杂道，“京城已经容不下他了，百姓、朝廷、神主，甚至他所有的亲友……都不会反感这样的结果吧。”

范忠淹拿出一早备好的酒，倒在废墟上，磕了三个头。刚起身时，韩永叔叫住他说：

“你就是那个范仲淹，对吧？”

见他点点头，转身准备往外走，韩永叔怅然道：

“子虚之前提到过你，说大宋的年轻人很厉害。可是他自己……今年也不过二十一岁啊！”

“错了，他其实才十八岁。”沈红绫清醒过来，远远地更正道。

这时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外传来，只见几个家丁簇拥着一位穿着素裙的清丽少女靠了过来。

沈红绫往前走几步，待看清少女模样时，没由来的心内一痛，赶紧又往后退了回去。

“月儿……你怎么来了？你们……谁让你们带她来的？”杨玄感反应过来，赶紧过去拦住他们。

“冯大哥他人呢？”

杨应彩两眼通红地看着他，“二姐到底是不是他杀的？你跟我说实话！”

杨玄感苦着脸道：“月儿……阿紫灵柩还停在老家，你不是答应了，要一直守在那里的吗？”

“看来……看来她们说的……的确是真的……”

杨应彩失声痛哭道，“要不是她们不小心说漏了嘴，你是不是……准备要瞒我一辈子？”

见杨玄感低下头不说话，杨应彩抹了抹眼泪，将他往旁边一拨，看到眼前如山一样的废墟，愣了一下，当即又大声喊道：

“冯子虚，你给我出来！要是解释不清楚……我要你立马去给我姐陪葬！！”

“冯宽，听到没有？快给我滚出来！！”

几声过后，见杨应彩疯疯癫癫、又痴痴傻傻的模样，赵芳忽想起赵丑儿当时的样子，心一酸，忍不住过去宽慰她说：

“傻孩子，不用再担心啦，那小子被埋在下面，现在已经死了。等过段时间将他挖出来，就可以去给郡主陪葬。”

杨应彩如遭雷击一般怔在原地，过了好一会，才颤声问道：

“你……你说什么？冯大哥……他……他死了？”

赵芳点点头，“众志成城，总算……不辱使命。”

杨应彩忽如疯魔一样，转身扑向一边的杨玄感，两手紧紧攥住他的胳膊，双眼死死地盯着他问：

“大哥，别人的话……我不信。你告诉我，冯大哥……他到底……在哪里？”

“他被一箭射中了头，箭头上的火药炸飞了整座宫殿，最后被埋在了下面，恐怕……连尸体也找不全了。”杨玄感不敢看她，低声道。

“我不信……大哥你骗我，冯大哥不会死的！他肯定不会死的……”将杨玄感推倒在地，杨应彩情绪激动道。

司马真看不下去了，指着杨应彩骂道：

“那畜生杀了你姐姐，你还要维护他？你还是个人吗？”

“滚远点，我家的事要你多嘴？？”杨玄感坐在地上，不等杨应彩回应，先骂了回去。

杨应彩气呼呼地说：“冯大哥他……他肯定不会杀我二姐的，你也想骗我，你们都想骗我！”

“我们没有骗你。”

陈志这时也走过来，表情严肃道，“他不仅杀了你姐，还有他的师父，还有大宋的皇帝。

如果当时，在他身边的是你，而不是你二姐，我想……他也会同样杀了你！”

“不可能……不可能……”杨应彩喃喃几声，身子一阵摇晃，沈红绫忙过去扶住她。

“神仙姐姐……”

看清是沈红绫之后，杨应彩一把抱住她，一边哭，一边说道：

“姐姐我认得你……冯大哥，以前还画过你的画像……姐姐你快告诉我，他们说的都是假话……我都不信。

我感觉，我还在梦里面没醒来……呜呜呜呜～”

“等梦醒了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

沈红绫一边轻抚她后背，一边安慰着说，自己也流下泪来。

好一会过后，杨应彩情绪渐渐平复，看到李清灵一个人坐在废墟上发呆，便从沈红绫怀里挣脱出来，过去坐在她的旁边。

看着因为夜幕降临而变得愈发灰暗的废墟弧顶，同样也一言不发。

在得到冯宽死去的消息后，郭意、颜宁等人便出了城，然而，在经过迎仙台时，众人又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来。

“子虚当时，就是从这里回到京城的。一个人，千夫所指，却义无反顾。”

郭照仰望着迎仙台，神情落寞道，“那个自信、客观、又毅然决然的模样，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，会变成后来的那个样子。”

“不管怎么说……他现在已经死了。我们怀念的，恐怕还有，曾经更加真实的自己吧。”

颜宁干笑一声，“有神主在，我们还有什么需要坚持的呢？”

药离掀开车帘，看着夜空说：“颜大人肯定会化作一颗很亮很亮的星星。只要继续坚持我们想坚持的，我们，便能看到它的光亮！”

一旁的孙思邈轻轻拍了拍药离脑袋，从马车上下来，忍不住看着他们问：

“你们真的觉得，子虚已经死了？还是说，你们希望……他最好就这样死去？”

众人一阵沉默，郭意身一震，赶紧咬破自己的手指，挤出几滴鲜血在瓷瓶中，过去伸进马车，一脸紧张地问：

“阿离，你能闻到……什么味道吗？”

药离死死盯着瓷瓶里的几滴鲜血，两眼忽然发出了幽绿光芒，抑制不住地想要一把夺来吸食干净。

可同时，脑海中有个温柔声音一直在提醒着他：“离儿，不要忘记，你不只是妖灵，你，还是我琳琅的儿子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