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之轩叹了口气,说道:“沈兄真是厉害。我这虽只是一招,可也将后面四招尽数融入了其间,本指望就算你能挡住,也要手忙脚乱一阵,我好趁势攻击。怎知你用这般化解的法子,将之导引到外,斗转星移果然名不虚传。”
沈元景轻笑一声道:“石兄难道指望一招就能将我打发了?”
“也对。”石之轩点点头道;“那就再试试我这招‘以有为无’吧。”
他在第一招里头已经用了后面四招的精髓,自然不必再使出,直接跳到了第六招。
这样一招名为有化作无,实则取法道德经里面的“有无相生,难易相成,长短相形,高下相倾,音声相和,前后相随”,招数变化无穷。
他既在前方,也似不是在前方,正出入于有无之间,动中含静,静里生动。前后左右,四面八方都有风吹,似乎他会从各个地方以各种方式攻来。
这样一招似真如假,似假如真,万千繁复的手法齐齐迸发,就算沈元景能够挡住十招、百招,后面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后着攻来。
沈元景动用真气感应,发现这一招是幻术的巅峰,处在无穷变化当中,根本无法捕捉到攻击来自何处。
他立时就明白过来,石之轩已然将天一心法、幻魔身法和不死印法融为一体,“以有为无”的招法里头,有花间派的千变万化,拖得他不得不全神贯注的应对。
若是一个不注意,这招法里头又蕴含补天道的出其不意,定会如刺客一样一击必杀。
“以有为无”和“以虚还实”,这两招一有一无,走了两个极端,却都是有意针对沈元景本身无所不精的武学体系,石之轩果然是有备而来。
沈元景轻喝一声,看不穿便无须去看,一道宛若实质的真气罩出现在了体外,任凭对方的招法攻来,却都如细雨打在湖面,不过是轻起一阵涟漪,动摇不了水下半分。
石之轩顿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。他所出的招数都是幻招,威力虽然要胜过梵清惠、了空、尤楚红等人多矣,可用在大宗师头上,只可扰敌,想要杀伤并无可能。
此招的精髓就在于将致命一击隐藏在幻招里头,一旦对方判断失误,迎来的就是生死之局。现下对方能够以静制动,便让他有些为难,就算是拖也拖不过,只能从虚空中先发制人。
就在石之轩准备动用补天阁的刺杀之术,从无中生出有来,沈元景长笑一声:“来而不往非礼也,看我‘十万火急’!”鼓动真气,猛然往外一冲。
那真气罩陡然扩张,如同像一张网,呼啸而过。大雄宝殿轰然而落,周围的建筑也一样跟着倒塌。城内守卫早就得到命令,无人上来查看。
石之轩来不及隐藏,就被网住,现出真形,却是一直站在前面没有挪动过脚步。
他那一根指头,仍旧是不动摇的戳向前方,指风将对手完全笼罩,其中气劲强弱分布又不断微妙改动,使人防不胜防,挡无可挡。
沈元景同样一指点过去,无数指影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,齐齐冲向面前一点。
石之轩一指锋芒无可抵挡,如同流星坠落,固然能够刺破阴阳,可在对方劲力不停的撞击之下,渐慢渐变得圆润,等到了沈元景面前,已经毫无力量。
他收招退了回去,叹了口气,问道:“这是什么武功?”
“三分归元气。”沈元景解释道:“江湖不是传闻的我对寇仲和徐子陵居心叵测,传了限制他们的武学么?我想着索性把这门武功创出来。”
石之轩苦笑着说:“其实我一直在怀疑,你恐怕不止是两晋时候的人。我也和向雨田接触过好些次,他的境界以前我看不明白,现在想来果然是高出我们许多。
其天资也并不比你我差,年代按道理说也和你相差仿佛,可这里面又很奇怪的是,他的武学见识差你也太远,而你的武功境界和你表现出来的见识又极不相称。
你似乎掌握了天下所有武学的道理,随随便便拿出一门,就能匹敌我们花费数十年心思,殚精竭虑创出的功法。甚至,不比魔门传承如许多年的武功差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,说道:“我听到一个传闻,你掌握了一门神奇的武功,能够不断的返老还童,只是有着很大的限制。这样倒是能够解释得通,不过问题又来了,你这般才情不可能每一世都默默未闻,所以,你到底是谁?”
沈元景哭笑不得,他只是在洛阳一时高兴,给石青璇、红拂和寇仲、徐子陵四个谈论过天下的武学,随口说了“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”的用处,怎料到传出来却变了这幅模样。
他纵要解释,又如何解释得清?
表现出来的武学见识确实大大的超过了这个年纪能够拥有的,就是把天下大宗师、宗师绑在一起,也定然没有他懂得多。
这并非是武学层次的问题,而是见识的问题。他集合了数个世界的精华和高度,岂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。
沈元景想了想,说道:“邪王既然感兴趣,我也不妨透露一二。当年神功虽成,可寿元到来,遂存保性命之心。只是大乱方定,一人之力炼丹采药,何异于缘木求鱼,便游求于其外,得了始皇帝相助,练成不死药。
天之道,损有余而补不足,只在平衡耳。我这番逆天改命的动作也逃不过自然规律,一甲子时日,便需假意轮回一次,削减灾祸;三甲子后,就要重新来过,一身功力悉归天地,以欺诈天道。此类不过是小道,苟延残喘,倒是叫石兄见笑了。”
石之轩瞬间就算清楚的了时间,心里震撼莫名,喃喃道:“彭祖之寿,果然天人也。”
他躬身一礼,郑重说道:“前辈筚路蓝缕,接续前圣道路,又肯提携后进,晚辈佩服之至。”他这一礼,便是敬重先贤,从无中开辟出了一条崭新的道路。
石之轩顿时明白为何对方近乎于道家,却又和道家有迥异的地方,应当是徐福那类方士,甚至认为他就是徐福。
“敢问前辈,既然你能够驻世长存,又为何突然起了破碎虚空的念头?”
他忍不住问道,见沈元景笑而不语,又恍然道:“是我贪心了。前辈请接我最后一招,以生入灭!”
石之轩整个人合身扑上,不问前途,不留后路,不顾生死,这是集合了全部的精气神,以命相搏,同归于尽的招数。
“置之死地而后生?”沈元景大笑一声道:“这招傅采林使得出来,你还是算了。”极短的时间将这句话传到对方耳朵里。
石之轩顿时知道自己要败了。他以为自己能够抛开一切,真正做到视死如归,可一旦存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念头,这招就并不能做到一往无前。
他果然还不够快。沈元景伸手一指,一道凝练粗壮的真气,后发先至,在一个刹那就点在他的胸口。
两人之间爆发出了巨大的真气浪涛,沿着地面往外一直平推。
石之轩转身就逃,沈元景也不去追。站在这无漏寺的废墟之上,迎着太阳,宛若天神下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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