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念慈一口气说了许多,最后道:“后来我找到武当山上,才知道真君来了青城,又跟了过来。到此也有四年了吧。”
郭靖一阵唏嘘,过得一会,开口问道:“那你知道过儿的事了么?”
穆念慈点头道:“我听真君说了,也没有去见他,只是送了封信,述说当年旧事,让他好自为之。现下也好,他总算长大,能够担起事来,也让人放心了,我一妇道人家,何必去拖累他。”
郭靖苦笑一声,说道:“话虽如此说,可他祖上俱是大宋忠烈,他反过来对抗朝廷,争夺天下,也太过、太过荒唐了。”
穆念慈不以为然的说道:“我虽是一介女流,读书不多,也知道天下断没有后辈就一定要沿着祖宗的路走的道理。太祖的江山是从柴家孤儿寡母手里夺来的,没能传给儿子,反被弟弟抢去了。
郭大哥你祖上在山东闹出好大的事来,如今还不是替朝廷守着襄阳。杨家祖上忠烈,康哥一样认贼作父。到过儿了,也没吃到赵家一点好处,还是真君救他一命。”
说到这里,她把篮子轻轻放下,从里面挑出两个红红的李子,分别递给两个孩子。郭襄皱着小脸接了,只敢轻轻咬了一口,甜滋滋的汁液淌进嘴里,立时眉开眼笑。
穆念慈也笑得温柔,伸手在她脸上摸了摸,接着说道:“况且真君传下本领,本就不是为了什么赵家或是杨家江山,而是要广惠黎民百姓。等着天下安定,大伙都安居乐业了,是他当天子,还是郭大哥你做皇帝,又什么区别呢?”
郭靖大受震动,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。黄蓉也是暗生佩服,心道:“穆姐姐这些年吃了不少苦,可她跟着真君,竟能学得如此豁达,真是了不起。”
此时穆念慈虽然是妇人打扮,可一张面孔,较之两人初见之时,还要年轻,宛若少女一般。
黄蓉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,似乎有些粗糙,心底生出一股无名的火来,转头狠狠的瞪了郭靖一眼。
……
沈元景见穆念慈来了,心里顿时松了口气,说道:“黄丫头,我当年应允授你胎中孩儿武功,你倒是个不肯吃亏的,生出两个来。我也不是食言之人,你就将他俩都留下吧。”
郭靖大惊,心道:“怎么两个都要留下?”就要说话,黄蓉连忙扯了一下他的衣服,示意稍安勿躁。
果然又听沈元景说道:“不过我这里简陋,也不是个能住人的地方,便请穆姑娘你担待一些,领回去养着,隔个几天,送来一次便是。”
穆念慈点头称是,心中颇为喜悦,脸上露出笑容,说道:“我正觉着这几年一个人有些孤单,若是他两个过来陪我,那可太好了。只是,郭大哥和黄家妹妹,你俩就舍得么?”
黄蓉叹了一声,道:“眼见着北面又要起纷争,山雨欲来,这次襄阳也定然逃不脱,我和靖哥哥实在无暇照顾了。”
“原来如此!”穆念慈心疼的用手揽过郭襄,细心抹去她嘴角的一点果肉,又从篮子里面,挑挑拣拣,拿出了一个最大的桃子,去到边上泉水洗干净了,掰成两半,一半给了她,一半递给郭阳。
郭黄二人稍微放下心来,就又听穆念慈搂住两个孩儿,说道:“我原本是过两日才会过来,今天金国皇帝派人来此,说有要事请真君去往开封,这才匆忙赶来报信,或许就是因为此事吧。”
郭靖心里一惊,说道:“完颜守绪?他派人来找真君作甚,两年前那一战,他不是在过儿帮助下,稳住了局势么?”
穆念慈一愣,她只是粗略听过一些传闻,却不知道这里面还有杨过的事,有心发问,又忍住了,看向沈元景。
他不答话,只说道:“天色不早了,此地简陋无法留客,山路也十分崎岖,你们先回去,明日早点来吧。”
黄蓉摇摇头,道:“江湖儿女,哪有什么讲究。襄儿和阳儿还未在野外待过,就让他们长长见识吧。”
沈元景点点头,由着郭靖去猎了野兔回来,黄蓉随意采摘了些野菜,弄了一顿晚餐。
篝火之旁,郭襄兴奋异常,靠在郭靖身上,瞪大眼睛,数着天上的星星,数一会就迷糊了,又从头开始,乐此不疲。
黄蓉见穆念慈确实不甚清楚这些年发生的大战及个中缘由,便细细道来。
当年余玠拥兵自立的消息传到临安后,赵昀震怒,立刻下旨,要襄阳派兵攻打。黄蓉使了计策,让吕文德派出和自己有怨的刘整前去,意图让两边拼个两败俱伤。
哪知黄药师早有就说通刘整,与其受吕文德排挤,不如自立,等他领着大军行到夔州,余玠早已撤出此城,让与他站稳脚跟。过后他就不肯动弹,每日只派出两三百个兵丁,假模假样的攻打一番,要钱要粮的奏折,却是一封接着一封。
赵昀初闻他打下夔州,极为高兴,不吝封赏,多有夸赞,直到大半年后,才察觉不对,得知真相后,鼻子差点气歪,很是斥责了吕文德一番,着他即刻攻打刘整与余玠。
这时,杨过已在凤翔府和延安府混得风生水起,他得了黄药师变卖古玩字画得来的钱粮,又有全真教支持,成为三国边界不小的一股势力。
蒙古人还未攻来,驻扎边境的金国将领受完颜守绪的告诫,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,他便有了余力,假作要投往宋国,率军往襄阳而来。
吕文德不知真假,不敢接待,陈兵关口,发文书往临安问策。此时便有消息灵通的大臣告知曰,杨过乃是前金国小王爷完颜康的遗腹子,赵昀遂不允其南归。
两边兵马僵持,余玠与刘整已然整顿好各自地盘,杨过退去,赵昀准备调吕文德进军,却又逢广南东路农民起义,朝廷无钱分攻两路,吕文德只得按兵不动。
一来二去就是两年多,宋廷好容易平息乱民,缓过神来,组织大军派往收复川中,孰料领军之人是个草包,兵败被俘。余玠也不杀他,礼送回朝。
此役过后,朝中局势起了变化,支持吕文德的一系,生怕赵昀遣他前去抗敌,折损了实力,便道:“襄阳为北拒胡虏的要害所在,不可轻忽。余玠执礼甚恭,或是意图为府州折氏之类也,岂可同室操戈,便宜了外人。”
赵昀望着千疮百孔的江山,久久不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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